給媽媽化妝 12M 陳梓盈

         我的手拿着化妝刷輕輕地在母親臉上飛舞，給面前的母親小心翼翼地化妝，盡量讓母親不要感到不適，生怕對她的皮膚造成任何傷害。

         晴空萬里，炙熱的陽光照亮媽媽的臉，襯托出她姣好的五官，同時也讓她臉上細長的皺紋無所遁形。每一條皺紋都被陽光照得清清楚楚，每一條皺紋都見證着媽媽的長年辛勞，每一條皺紋都證明了歲月不饒人，母親的花樣年華已經過去了。

         記得小時候，我經常坐在床上看着媽媽自己化妝。母親的皮膚極好，吹彈可破，白裡透紅，讓我想起古人所描寫的「面如凝脂，眼如點漆，此神仙中人」。她沒有特別護理皮膚，她沒有去美容院，只有在家裡用廉價的護膚品，仍然有如此的皮膚，讓我好生嫉妒，覺得為甚麼老天爺那麼不公平，又好生羨慕。在媽媽的面前，梳妝桌子上，有排列整齊的化妝刷，有大有小，有圓頭有尖頭，還有一大堆不同色系的眼影，不過母親通常都是用大地色系。因為她的皮膚太好了，用更鮮豔，更亮麗的眼影，反而會遮蓋了她原本姣好的美貌。母親通常都是打一個薄薄的粉底液做底，不需要用粉餅，然後掃一兩下胭脂，塗一個淡紅色的口紅，就完成了。母親幾乎每天都是這樣化一個淡妝，有的時候她還素顏逛街呢！

         歲月流逝，當我們一天一天地長大，母親卻在不知不覺間衰老。她昔日姣好的面容已出現了皺紋，頭髮亦出現一絲絲銀線，並且逐漸稀疏，視力也變得模糊不清，看書看報紙都要戴老花眼鏡。多年過去了，我從一個目不識丁的小女孩長大成人，有自己的家庭，卻遺忘默默地在背後付出的母親。母親不再與我同住，我也只專注照顧自己的家庭，忽略了母親年近花甲，身體已大不如前，連她有輕微心臟衰竭，我都不知道，而母親也沒有主動告訴我。直到有一次，我約母親到酒樓品茗，她突然覺得透不過氣，我馬上送她到醫院，那時我才驚覺母親真的老了，身體開始有毛病了。

         之後，母親的身體一直無法恢復到跟以前一樣，總是要在醫院進出，醫院成了她第二個家。我眼看母親這幾年比從前衰老許多，就想起一句歌詞：「時光時光慢些吧，不要再讓您變老了，我願用我一切，換您歲月長留。」這歌詞真的道出了我的心聲，我想念那個身體健康的媽媽。

         上星期，我在上班的時候，突然收到醫院的電話，說媽因為急性心肌梗塞，需要馬上動手術。我立刻趕到醫院，那時母親已經昏迷，我馬上簽署手術同意書，讓醫院即時為媽媽動手術。看着手術門前的紅燈亮起，我坐在手術室門外的長椅上，像是熱鍋上的螞蟻，心臟都快承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壞消息，快要着急死了。終於，經歷八個小時的手術後，母親被推出來了，醫生跟我說手術十分成功。聽到這個消息，我的心頭大石才放下。看着在病房裡，戴着氧氣罩的母親，氣若游絲，昔日白裡透紅的臉全然不見，剩下的只是一張比白紙更蒼白的臉。還好，母親的恢復速度很多，現在母親已經可以下床走動，自理日常生活，而我每天下午，都會到醫院探望她。

          今天探望母親時，她的臉色已經比上星期好多了，起碼有些血色，不過還是太淡了。經醫生批准後，我決定為母親化一個淡妝。母親坐在窗邊，溫暖的眼光照着她的背部，我輕柔地為母親敷上粉底，再掃上母親平日常用的大地色系眼影和淡紅色的胭脂。

　　母親看着鏡中的自己，目不轉睛。

　　我問她：「滿意嗎？」

　　「滿意！我的乖女兒。」母親慈祥地微笑着。